闻香识树

树离开人会活得更好，人离开树就不能存活，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爱树？

常为非洲稀树草原一棵树感动不已，它孤独耸立，以一己之力填充苍穹与大地的空间，流动的云彩和追逐的野兽是它倔强生命的装饰与点缀。也曾为南方榕树向下垂挂生长、独木成林的景观感到惊奇。如果足够喜欢一棵树，就会从它那里获得爱，领悟到生命的更多精彩。

"树，木总名也。"每棵树都有它独一无二的秉性，都有它天赋之美。不同树木跟不同动物一样，都是有灵性和个性的生命体。树木寿命普遍比人类长很多，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棵名叫麦修彻拉的刺球果松，树龄已达6400岁。

老家五叔时常唠叨，再也捡不到百年松疙瘩。"‘松精’引火跟汽油一样。"每每念及，他便扼腕叹息。五叔年轻时走夜路，没有电筒，手拿一根"松精",火苗带着呼呼的香气。"松精"是松树疙瘩，火苗旺，火力足，耐燃烧，风吹不灭。五叔晚年眼疾严重，终致失明，但他嗅觉和听觉却更加灵敏，且不说稻田秸秆的烟味他能分辨，就是有人扛着砍来的柴薪经过，五叔只要用鼻子一嗅，就知道是什么柴，太神奇了。

结识黄山学院园林系的童教授后，他教我如何认识树木，赠送我几本厚厚的植物类书籍，才知道树木的门、纲、目、科、族、属……原来，树木的世界跟动物世界一样精彩纷呈。

今年秋天，与童教授去皖南一个叫黄村的古村落游玩，村子里旧祠堂粗大的立柱格外引人瞩目，但无人知晓柱子所用材质。童教授用鼻尖贴着一百多年的柱子嗅起来，然后闭目细细品味，肯定地说是银杏树。看着村里老人点头，人们不禁对童教授竖起大拇指，为他的嗅觉点赞。童教授说，把树木当自家孩子去爱，自然会了解每个孩子身上的味道。

山城有许多行道树，一年四季春花秋叶，为小城带来沁人心脾的香气和赏心悦目的秋叶景色。每认识一棵树，就是结识了一位新朋友，总忍不住围着它嗅嗅，触摸它的纹理，熟悉它的味道，了解它的烦恼，揣摩它的心思。它们有的从苗木基地来，有的从郊外山野里来。初来乍到时还没站稳脚跟，绑着支撑的杆子，时间长了便也枝繁叶茂，喜欢上城市，还跟来许多山鸟。

绝大多数树木自带香气，如众所周知的香樟树，即使被制作成家具很多年，依然会散发香气。臭椿臭名昭著，熏人的臭味里，其实夹杂着浓浓的芳香。我偏偏喜欢臭椿充满香草气息的"臭味",它的臭不是腐烂的臭，而是一种勃发生命的味道。

"斜阳草树，寻常巷陌".徽州许多古村落都有水口林，分布着红豆杉、槠树、枫香、柏树等树木，使林幽水清的水口成为村庄的一道风景。2017年深秋，我协助林业局调查登记乡镇水口林，对树木更多了一层感性的认识。许多人家前后院种着各种果树和桂花树，未见桂花树，先闻桂花香，整个村庄静静地沉浸在浓浓的桂花香里，让人十分羡慕。

树离开人会活得更好，人离开树就不能存活，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爱树？活着的和死去的树木，懂得为世人带来和留下香气，何况人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