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烫头发

作者: 蕙心2023/09/09情感

我的母亲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,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对她的容貌赞不绝口,也许爱打扮是每个女人的天性,我的母亲也不例外。在我看来,她最热衷的事就是烫头发。

她的发质很好,不干不油,烫出来的大波浪,衬着姣好的鹅蛋脸,白皙的皮肤,真是美极了。

母亲上班的工厂在小街,老镇江人都知道小街靠近伯先公园,那时候伯先公园两旁有很多家理发店。已经记不清母亲一年要烫几次头发,反正经常是看她早晨出门一个发型,晚上回家又变了一个样式。不仅是头发,她时尚的穿衣打扮都成为风向标,惹得同事和亲戚朋友争相效仿。

我上幼儿园时,母亲把我带到厂里玩,那时文革已经进入末期,但厂里还挂着大幅领袖画像和标语。母亲的工作是做文具盒其中的一个环节,因为做事勤快,往往没到下班时间,就完成了当天的指标。于是她让我坐在办公椅上等,她偷偷跑出去,买红糖糍粑或韭菜鸡蛋盒子给我吃。

母亲有一天拿着吃食,在厂门口被车间主任逮了个正着,她慌忙解释没带饭,肚子饿了。主任板着脸,用手指了指母亲的头发,我不管你饿不饿,你就说说你的头发,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,三天两头换花样,把我们厂里的风气都带坏了。母亲这才放下心来,回怼他,清汤挂面太难看了,我花自己的钱打扮有什么错?主任说,打扮也要适可而止,你太出格了,要注意政治影响。母亲心想,烫个头发和政治有什么关系?但不愿再和他磨牙,就连连点头道,是是是,我明天就换个朴素的发型。

等我上了小学,母亲认为时机已到,也不问我喜不喜欢,就找个礼拜天带着我到理发店烫发。第一次烫头发才知道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,那时理发店都是电烫,先洗好头,趁湿将头发一层一层分开,用梳子尖尖的一头划一绺头发,下垫塑料纸,用蘸满药水的毛刷刷好后,用塑料发卷卷起来,再夹上黑发卡,如法炮制,等满头都是发卷后,理发师就让我把脑袋钻进电烫器里,电烫器很像现在冬天人们戴的棉头盔。

刚钻进去还挺新鲜,觉得很好玩,可半小时后温度上来了,头皮被烫得火烧火燎,我龇牙咧嘴地对母亲说,妈,太烫了,还有多久才好?母亲怕我不耐烦,就哄我,快了,快了,你再忍一忍,烫好了带你去看电影。一个小时过去了,没好,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还是没好。我望着挂在理发店墙上的挂钟是度秒如年,三小时后,理发师终于开恩把我从电烫器里放了出来,手脚麻利地解下发卷和发卡,让另一个打下手的人给我洗掉头上的药水。我弯着腰躬着背,任由温水清洗时,闻到刺鼻的药水味,怎么形容呢?反正那味道我是闻一会儿头就会犯晕。

洗好后,顶着湿漉漉的头发,理发师给我重新罩上白围布,拿起电吹风,为我吹头发。我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就像变戏法一样,变化大到都不敢相信,这还是我吗?

顶着蓬松卷曲的头发回到家,父亲直夸好看,我气呼呼地说,下次打死都不会再烫头发。母亲笑着说,这孩子真不懂事,别人家想烫头发都不舍得花钱,我陪着你花钱花时间,结果倒不落好。

第二天上学,老师见到我,揶揄道,哟,这是成了澳大利亚小绵羊了。同学们见了却很是羡慕,七嘴八舌地问在哪里烫的?烫头发要多少钱?我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,却不敢说出心里话,你们看到的漂亮,是用我的痛苦换来的。

后来还被母亲多次连哄带骗地去烫头发,每回都不舒服,于是发誓再也不烫发。因为从小烫头发的经历让我没有好感,长大后不愿再跟母亲去理发店。到了二十五岁,认识了心仪的男朋友,女为悦己者容,居然主动走进美发店烫头发,男朋友看到焕然一新的我,眼前一亮,心动不如行动,就是你了。我奇怪地问他,什么意思?他憨厚地对我说,我认定你才是我要的另一半,我们结婚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