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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面上,那一百元钱

作者: 张安民2023/11/24故事

早上开门较早,店里无人光顾。坐着无聊,我便把目光投向门外,望着街面出神。

街上空空荡荡的,还少有人来往。

一会儿,一个留着“波浪式”头发的姑娘骑车而过。晨风掀起她的衣角,一张纸样的东西从衣袋里飘出,坠落在地。细望,是一张崭新的人民币。

我想去拾,可没有动:一街两岸,说不定哪个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呢;我想喊那姑娘,可不知怎么的,也没有动。

姑娘已经骑远了。

一个穿西服的小伙,骑辆雄风摩托车从远处驶来。发现地上之物,他立即刹车跳下来,捡起钱,但往周围一望,似乎发现了什么,又连忙扔到地下:“哼,一百元能顶个屁,不够逛一晚夜总会!”他说罢,若无其事地跳上车,吹着口哨走了,可没走多远,又停下来,点燃一支烟,立于车旁,望着那钱,似乎要看个究竟。

又来了一个中年人,他发现那钱,便弯腰去拾,可手刚伸出一半,却又迅速缩了回去。显然,他是看见了“西服”。他走过去,对西服尴尬地笑了笑,说:“谁会要它呢?不义之财不可得。”说罢,还把腰杆挺了挺。他向前走了走,不知怎么的,也在旁边站住。

“我以为是啥玩意哩,原来是几块臭钱!”

“钱丢了拾了得了,还显摆个啥哩。这年头,谁会没有几个钱?”

……

来来往往的人,打那儿经过,大都是不经意地看两眼,甩出一两句话而离去。当然,也有不正眼瞧或一声不吭的人。但走不多远,也像别人一样,站立旁边,观望起来。

一时间,一道厚厚的人墙,绕着那钱筑了起来。说不清是为什么,我也关了店门,加入围观者之列。

“丁零零……”随着一阵急促的铃声,一个姑娘骑车疾驰而来。看见那么多人,一个紧急刹车,跳了下来。

我发现,她就是那个“波浪式”姑娘。我脸上一阵发烧,同时,身子往旁边趔了趔,以避开她的目光。

她撑住车子,紧张地走向人群。她挤进人群里,发现那钱,惊喜地叫了一声。

她欲去拾,但发现所有目光都盯着她,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。她好像意识到什么,便说道:“这是我的钱。”

没有人应声。她依然处于众人目光的包围中。

“这是我的钱。”她又说,声儿有点抖,“我刚才上班时带着,准备还给我的朋友小娟的,可不小心丢了。”

“你的钱有记号么?”突然,有人开口了。我举目一望,是那个“西服”。

“没有,”她肯定地回答,“绝对没有。这是我昨天领工资才领到的新票子。为了鉴别真假,我还反复地看了。”

“我说你是个骗子!”她还没有反应过来,西服又说,“那上边是有记号的:在‘壹百圆’的上边,有三个用铅笔写的字,不信大家看看——”说着,拾起那钱,让大家看。

我也挤进去,伸长脖子看了看。原来,那上边真有三个字。而且根据笔迹,还可以推断是小孩写的。

这时,不知怎么着,我也替那姑娘着急起来。

“也许是我侄儿写的。”姑娘红着脸,声音明显地颤抖起来,“昨天中午,我把钱拿……拿回家,让小侄儿从衣袋里掏……掏去了一张,他玩了一会儿才给我。当时,他正在做作业……”

“呵呵,还会逢场作戏。”“西服”鄙夷不屑地说,“你刚才不是说‘绝对没有’吗?”

她一阵慌乱,竟无言以对。我为她急得捏了一把汗。我也想为她辩解,可心理作祟,到底没有张口。于是,大家纷纷谴责起她来:

“显然不是你的嘛!”

“你咋那么爱钱,不是自己的也要?”

“这年头,只要有能耐,哪儿挣不下钱,非得靠行骗么?”

后边,越说越难听了。

姑娘的脸由红变白,最后,终于忍不住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;并且,边哭边往外挤。

灵魂深处一阵颤栗,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卑劣;同情之心油然而生。我决计为姑娘抱打不平。我捡起那钱,高喊:“这就是人家的钱,我亲眼看到是她丢的!”我冲出人群,追上那姑娘,“拿上,别怕,这就是你的钱!”

“不……我不要啦!”姑娘像躲瘟神似地,慌忙骑车而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