鳑鲏

鳑鲏是一种形似武昌鱼，最大的也只能长到150毫米的小鱼。

鳑鲏的外形酷似武昌鱼，同样是头小身子大，又扁又平，它应该和武昌鱼同一故乡，都长在梁子湖清凌凌的湖水中。古有"宁饮建业水，不食武昌鱼",今有"才饮长沙水，又食武昌鱼",相较于闻名古今中外的武昌鱼，鳑　鲏则默默无闻，寂寂无名，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它是一种鱼。

暑期，高温加疫情，弄得人如浮萍，心有千千结。有朋友发来图片，点开一看，我的心一下子鼓胀起来，这是一篮子晒干的鳑　鲏。我的眼酸涩了，有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、挥不去、斩不断，却又死死缠在心头的感觉，这种感觉让我惆怅，让我泪流，让我渴望！

我已有几十年没有看过　鳑鲏了，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它。原来，它藏在时光的深处，和我的故乡一起！

小时候，在梁子湖区大大小小的塘堰沟渠沼泽，都有这种长不大的鳑　鲏。因为太小，不能用刀剖，抓到后只能用手挤出苦胆涩肠，头太小，连小手指都塞不进去，更别提抠鱼鳃了，人们贪图省事干脆直接将鱼头扭了丢掉。鳑　鲏很少有人吃新鲜的，都是腌制晒干后吃的。

我是家里的老大，下面有一妹一弟，我爷教书，算是文化人，打鱼摸虾别人从不喊他去凑数。每当干塘抓鱼，别人家呼兄唤弟，而我只能羡慕地看着，拖着小桶、小篮子夹在人缝里捡小鱼。那时鳑　鲏太贱，一煮成渣，新鲜的不好吃，没人要它，别人甚至连眼角都看不到它，直接用脚踩成碎末，而我夹在人缝里捡的却是它。塘泥太深，我个子矮，只能在塘边捡，就是这样谁都能嫌弃我，这个要我走开，那个把我一扒，但热火朝天的摸鱼场面我舍不得离开，最后，我和塘泥成了一个颜色。但我很高兴，我捡了很多鳑　鲏，如果幸运的话，偷偷捡到一条细鲢鱼，那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，嘴也会抿成一条线，心却会咚咚咚地要跳出来，真是太高兴了却不又敢高兴，生怕别人知道我小篮子里有条细鲢鱼。

鳑鲏捡回来后，我母亲会提着篮子到深水塘去洗，在家是洗不干净的，因为鱼和黑泥混成一团分不开了，现在想来，黑泥应该比鳑　鲏多。放深水里将泥洗干净，再挤掉鱼肠，腌制晒干后，母亲会用油炸着给我们吃，味道真香！

小时候只要看到哪里的水塘干了，我就会提着小桶、小篮子去捡鳑　鲏，每次都非常高兴，即使捡一条两条，母亲也会极有耐心地挤尽肠子，腌制晒干再炸给我们吃。有时候，我会把一些剩饭剩菜或田螺锤碎，放在一个篓子底沉入水中，过半天或第二天去提起来，就会收获数不清的鳑　鲏。

后来我长大了，出去读书、工作，吃了很多鱼，各种各样的鱼，让鳑　鲏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，再也没有记起。

在今年这热得出奇的暑期，猛然看到友人发过来的鳑　鲏图片，心一下子就鼓胀鼓胀的，眼也酸涩难受，虽然多年未见，却异常熟悉，但不知为何，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，这是何种滋味？

我迫不及待地发信息给友人，请他给我买一些干鳑　鲏　,在千般期待万般迫切中，我终于吃到了鳑鲏，太干，没有小时候的香，但心却踏实了。尽管在东亚、东南亚和欧洲这些地方也有　鳑鲏，但在我的记忆中，它像极了武昌鱼，只有我故乡那塘堰河泽里才有。原来，它一直藏在时光的深处，和我的故乡一起，我从未忘记过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