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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肥的郢

作者: 苏天真2024/01/03随笔

"郢"是一个有着青灯黄卷气质的名字,带着浓郁的古典味。它如今应该叫村,合肥方言ing,in不分, 其实是个虚词,没有特别的含义。只因为城市不断的扩张,清冷的郊野已成喧嚣的市景, 即便在流金溢彩的楼宇间,唐郢、李郢、张小郢、王大郢、舒大郢、贾大郢、横郢等众多的公交地铁站名,照就把一波又一波的旅人带到向往的目的地。楚人于"郢",始终怀有一份独特的情感。郢,楚都。公元前223年,秦亡楚。楚人留恋风物,凡立身之处,均为郢,以祭故国,用国都取名而沿袭至今。

"郢"历经二千多年而未消弥,恰恰印证了楚国强大的开放性和凝聚力,在横跨长江南北、大别山东西的广袤区域,一个具有强烈的本土意识和民族意识的标志性符号顽强地存在。我觉得,"郢"过于书卷,一如民国淑女,都是秀外慧中,本不宜与"村"、"圩""营"联袂。只是"郢"具有极大的包容性。不分南北、不问东西,只有里与外,只有同和不同的磨合。其实,"郢"最早见于《史记·楚世家》记载"楚考烈王二十二年,与诸侯共伐秦,不利而去,楚东徙都寿春,命曰郢。"寿春即寿县。屈原在《九章·哀郢》中"发郢都而去闾兮,荒忽其焉极。"秦将白起一举攻破楚国都郢,悲愤交加的三闾大夫,面对国破家亡,怀石自沉于汨罗江,以身殉国。伟大的爱国诗人铁骨铮铮,视死如归和极度的忧伤,如同绝尘的武士。

我思忖,合肥二千多"郢",难不成都是楚先人背井离乡逃难所为?说是某某郢,其实,如今只是我诗意的想象而已,在这个被称之为"中国郢城"的二线城市,郢星罗棋盘织与其间,时光的印记,宽阔而绵长,岁月的影子,温软而亲密。城中村已不能生长,郢仅仅成为简单的地名罢了。但在我的眼里,苍穹下,那分明就是楚国子民人影绰绰,恰如蝼蚁。此时,我分明能够嗅到"郢"的子民们在开疆辟土与恢宏气势间的气味。儿时,这里广袤又荒凉,残缺的瓦片无人理会,黄土夯实的城墙千疮百孔,风蚀之痕随处可见。他们,一如凝固了生命之于生命的片段,露宿街头无处藏身,一切都悄然无声。

在蚌埠市的博物馆,收藏着作为陪葬品的郢爯(cheng),楚国金币——爯金,是一种扁平钤印的黄金小方块,钤印有"郢爯"等字样 金在铸造时都是整版浇铸,金版浇铸成型尚未冷却之际,由铸工手持铜铸的"郢爯"印戳,用小锤子打印铸顶端,一个印一个印地钤打在郢爯金版的正面,将金版正面打满印记,这块金币就是合乎法定标准公开使用了。金币的流通使用,透露出楚货币体系更为成熟,形制更为丰富,文化特色更为鲜明,社会阶层更为凸显。优美的"郢"在城市的任何一角,曾经欢呼在千万郢下的茅庵之国,就是一个男耕女织,桃花园般的田园生活,这个跌宕起伏的王朝终究走进历史成了一卷画册。

五年前,我曾陪学兄沿徽州大道由北向南,寻访母校诞生地——城南旅社。说来多亏路旁石碑上刚劲飘逸的贾小郢熠熠生辉。想必这个标志经历了风雨经年的扑打和人为的呵护吧,碑角有面盆大的凹坑,显然遭遇外力"摧残"过。基座四周茅草齐腰,只剩下一副孤零零的骨骼,突兀在城市的喧嚣中。

世界之大,物种之多,谁能预料今生今世还能与那被残虐的石碑邂逅呢?然而,就是这块指示牌才使我怦然心动。